凌晨五点,钟楼的晨钟撞碎罗浮山火神观的静谧。林渊在寮房内听见第一声钟响,慌忙起身穿戴道袍。
月白道服上的云纹刺绣在灯光下泛着微光,这是昨晚二师姐清月特意送来的,边角还绣着细小的北斗星符。他摸着袖口的针脚,想起师姐说“新制的道袍要过大殿香火的熏染,方能驱邪避秽“,不禁加快了系带的动作。
北斗殿前,大师兄清云已在整队。这位三十岁上下的道士面容冷峻。“今日早课诵《北斗本命延生真经》”清云扫过队列中略显局促的清玄,声音缓和了几分,“新来的师弟随我击罄,注意节奏。”
铜罄声响起时,天际刚泛起鱼肚白。清玄跟着众人跪倒在蒲团上,望着殿内紫薇大帝和北斗七星神像前的长明灯,忽然想起苍梧镇仁怀堂的供桌。
玄玑子手持朝笏站在神龛前,诵经声如洪钟震耳:“凡人性命五体,悉属北斗七星所属......”清玄低头看着手中的经卷,繁体竖排的文字间夹杂着朱砂批注,正是虚静子师叔祖昨夜专门为他所写的音注。
早课毕,三师兄清风拍着他的肩膀笑道:“小师弟,被大师兄的'震耳法'震得头疼了吧?当年我刚来,足足三天听不清别人说话。”
这位满脸笑意的道士袖口沾着铜锈,腰间挂着七八个葫芦状的小瓶,里面装着不同阶段的炼器材料。清玄刚要答话,却见清云抱来一摞黄纸:“今日卯时到巳时,每人需抄录《天蓬神咒》百遍,清玄师弟随我去符箓房。”
符箓房设在道观东侧,推开木门便闻到浓重的朱砂味。清云取出三支狼毫,在砚台中调入松烟墨:“北帝派符箓以'金光讳'为根基,你先写三柱香时间。”清玄握笔的手有些发抖,脑海中浮现出曾经在老家修表铺跟着张守一学画符的场景。第一遍落下,纸面上的“金“字少了两点,宛如缺角的令牌。
“心不静,则符不灵。”清云突然按住他的手腕,“看着我的笔。”只见师兄运笔如飞,“金光讳”的七十二道笔画一气呵成,最后一笔收锋时,黄纸竟泛起淡淡金光。“符咒不是画画,”清云抽出另一张纸,“是将自身精气神注入文字,你试试用丹田之气催动笔尖。”
清玄闭目深呼吸,感觉小腹处有热流涌动。再睁眼时,狼毫落下的轨迹竟异常顺畅,当最后一笔勾出时,纸面上的符纹隐隐与袖中道袍的星符呼应。清云挑眉:“不错,竟能这么快感应到炁脉流动。虚静师叔祖说得对,你确实很北帝法脉有缘。”
巳时三刻,二师姐清月提着药箱走进符箓房:“该用午膳了,你们呀,每次一钻进符箓房就忘了时辰。”她从竹篮里取出几个油纸包,里面是道观自制的素斋饼,还有一小罐蜂蜜:“清玄师弟初来,怕是吃不惯,这蜜是我用后山百花酿的。”
饭后,清月带着清玄去后山药园辨认草药。罗浮山的云雾在午后逐渐散去,药田里种着星斗草、朱砂根、首乌等药材,每一株都挂着小木牌,标注着性味与用法。“这味'北斗草',”清月指着叶片如勺状的植物,“需在每月初七子时采摘,配合《北斗经》诵经方能入药,可调和符咒中的阴阳性。”
酉时初,虚静子师叔的符箓课准时开始。老人坐在炼丹房的石桌前,面前摆着七种不同的符纸:“今日讲'北斗七星符',每颗星对应不同功用。贪狼星符主智慧,需用辰时朝露调墨;巨门星符主避祸,需混入鳞片粉......”
“清玄,“虚静子忽然递来一张黄纸,”“试着画出禄存星符。”清玄一愣,转而集中精神,笔尖在纸上游走,当画出“禄“字最后一捺时,纸面上竟浮现出米粒大小的星点,如碎钻般闪烁。
“妙哉!”虚静子抚掌赞叹,“此乃'星炁入符'之象,百年难得一见。当年我师傅还在时,也曾画出过这般异象......”
戌时,晚课的钟声再次响起。今日的晚课在三清殿举行,玄玑子亲自讲解《青囊经》中的地脉知识。“苍梧镇化肥厂的'血湖煞',本质是地脉与阴魂的纠葛,”只见他用罗盘在地面划出方位,“化解此煞需用'北斗七星阵',以人盘磁针引动天罡正气,冲散阴煞阵眼。”清玄想起张守一提到的“五雷符“,正要提问,却见玄玑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:“清玄,明日起,你随我在后山练习阵图步法。”
寮房内烛火摇曳。清玄摊开《北极七元秘箓》,目光落在“北斗七星步“的图示上。书中记载,此步法需按贪狼、巨门、禄存、文曲、廉贞、武曲、破军的顺序踏罡,每一步对应不同星象方位。他脱下布鞋,在青砖地上试着迈出第一步,忽然感觉脚底与北斗星符产生共鸣,一股热流从涌泉穴直达丹田。
“小师弟还没睡?”窗外传来清风的声音,三师兄探进头来,手里捧着个青铜小炉,“我新炼的'聚炁香',试试?”清玄接过香炉,只见炉中青烟盘旋,竟隐隐组成北斗形状。“这是用星斗草、沉香、龙脑混合炼制,”清风眨眨眼,“对修行步法很有帮助,不过别让大师兄知道我半夜偷用炼丹炉。”
夜深人静,清玄躺在榻上,望着窗外的北斗七星。手腕上的桃木手串传来淡淡木香,师叔祖虚静子的话犹在耳边:“道门修行,首重修心。符也好,阵也罢,皆是工具,唯有心存善念,方能正道直行。”他摸出柜子里的戥子,象牙秤杆上的星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,似乎是有点想家了。
第二天清晨,当第一声晨钟响起时,清玄已穿戴整齐站在北斗殿前。大师兄清云看见他眼底的青黑,难得地笑了:“昨夜偷练步法了?今日随我去后山,先教你如何以炁御法器。”
从早课的诵经到深夜的炼炁,从符箓房的墨香到药园的草木气息,清玄在火神观的日子如流水般逝去。他渐渐明白,修道不是神话中的腾云驾雾,而是日复一日的坚持与领悟。当他能熟练画出“紫微讳“时,虚静子师叔祖送给他一本《北帝驱邪秘要》;当他第一次成功催动天蓬尺斩开纸人时,三师兄清风为他特制了符纹剑鞘;而每当他在修行中遇到困惑,二师姐清月总会递来一盏温好的蜂蜜水,听他诉说对故乡的思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