跑？
为什么要跑？
难道就因为害怕对方的强大？
与赤君三喋喋不休的劝退相反，陆衡的眼中，反而越发坚定。
“老骗子，你之前说你总是活到最后的一个，不会就是因为跑得快吧？”
背上的赤君三突然沉默了。
陆衡缓缓前进着，朝一栋看着还算完整的房屋。
他猜到那句话可能戳中了赤君三的痛处，也没再继续添火。
两人就这样来到了建筑内，没有灯火，没有窗户，只半扇倒塌的门外，洒进些零碎的星光。
将赤君三搁到墙角后，陆衡在周边找了些碎木，打火机啪嚓啪嚓，腰带上的胶布用作引火，搭了个室内小火堆。
赤君三几次嗫嚅着唇角，又在将开口时默不作声。
柴火噼啪作响，为这安静幽寒的夜，添上了些热闹温暖。
“说起来，你都感觉不到痛吗？”
思虑再三，陆衡找了个聊起来不那么尴尬的话题。
“什么？”
陆衡摸摸肚子回。
“你的腿啊，被绞断后，应该还有残留神经吧，这一路过来，你倒是一直没有喊过痛。”
后者无所谓的笑笑。
“残留神经是个什么玩意儿？”
“等你到了道爷我这时候，也能做到断个四肢不喊疼。”
那应该就是所谓的五阶了，陆衡心中有计划的汲取着这些信息。
“五阶八阶，差距很大吗？”
赤君三沉默了好一会儿，像是回想起什么，突然苦笑着回。
“那可太大了，大到能轻而易举的摧毁一个人的勇气。”
他看向陆衡。
“你其实有什么了不起的底牌，对吧，或者你根本没有在这个世界活过那么多天。”
陆衡心中一动，隐隐有些想摊牌。
“是么？原因是什么？”
赤君三将视线转向火堆。
“如果你真的有活过十天，就绝不会想着在夜晚生火。”
“呵…你要是想用这个地方没有游荡的怪物做借口，我也无话可说。”
“不过…道爷我反正是不相信，这种习惯上的错误，会出现在一个活在这种世界十多天的人手中。”
陆衡还是没控制好表情，他笑了，这是一种被人看穿后，无奈自嘲的笑。
“我还以为你会更在意我是怎么用手上这东西生火的，没想到居然是习惯上的问题。”
赤君三眸中闪烁着流光，许是门外的星辰，在石板上倒映后呈现在眼底的原因，显得他精明几分。
“所以…你是打算告诉我了？”
谁料陆衡两手一摊。
“喏，我摊牌。”
赤君三自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。
“什么叫摊牌？”
陆衡感到有一种逗傻子的喜感，悠悠的说。
“摊牌，就是明说的意思。”
“你也知道，我身上这些个东西是在往象域里拿的吧，就像你拿的那些烤鸭一样。”
“之前我当然没有尝试过生火，毕竟没有这个小玩意儿，我也没法变出火苗来。”
陆衡将打火机举在两人之间。
“如何？有感到失望吗？”
从赤君三的表情上看，应该不是失望的，更像是一种〖你说是就是吧〗的无语神色。
“惹人烦的皇帝脾气，想道爷我对你坦坦荡荡，你倒是万般防备。”
陆衡一点愧疚的样子都没有，像赤君三这种豺狼一样的人，陆衡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。
“你非要这么认为，我也不反驳，一直以来，我已经习惯不去在乎陌生人对我的看法。”
说罢，陆衡笑着，露出几颗牙。
“对了，这个点，该吃晚饭了。”
赤君三深深的被其脸皮之厚，给震惊得无言以对。
……
本就滋滋冒油的烤鸭，在经过这种柴火堆的二次炙烤后，香气更加沁人心扉。
又是两只烤鸭各自下肚，吃得满嘴是油的两人，都打起了哈欠。
赤君三下意识的抽了他自己两巴掌，随后又像是意识到什么，把手盖在脑门苦笑。
陆衡看出来了，赤君三这人过得是真苦啊。
指不定之前搁野外，白天忙着赶路杀怪就算了，晚上都不敢闭眼睛。
饿了只能猎几头稍微能入口的怪物填肚子，看着倒胃口不说，口感大概也差，瘦成这样也是情理之中了。
“老骗子，这种被清理过的地区你是第一次进吗？”
赤君三回忆了一下，之前所待过的地方，那些异界之人都仗着各有本事单打独斗，的确没人想着专门屠空一片区域的怪物只为了睡觉。
六阶以上的人，都能控制身体自我更生了，想要休息一般用增生的血肉包裹自己，像蝉蛹那样休眠。
六阶及六阶以下的，也别想着清理一个区域里的怪物了。
与其被不断涌来的怪物活活耗死，还不如省着力气逃跑。
像这江中区，专门有组织强者清理周边危险的，赤君三确实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安稳的感觉。
“小皇帝，道爷我可记得，没有骗过你什么吧？”
“从下午到现在，你一口一个江湖骗子，一口一个老骗子的，良心上过得去吗？”
这一声小皇帝可把陆衡听乐了。
“叫顺嘴了，懒得改，总比叫什么三君，君三的好听。”
“再说了……”
“你自己都没有的东西，凭什么要求别人要有？”
赤君三算是发觉了，嘴皮子功夫还得是陆衡要厉害些。
自己跟他这种人辩驳，简直是在自讨苦吃。
想到这里，大概也是长久积压的倦意在得到温饱后全面释放了，赤君三没由的感受到强烈的困意。
其顿感眼皮子打架，摇曳的火堆中，碳焦的鸭骨似乎在冒着青烟。
陆衡在一旁试探道。
“赤君三，你有没有想过，那个八阶强者想要的食物，我们该去哪给他找？”
赤君三听见了，但没有回答，眼神迷离着，好像下一秒就要睡过去。
“老骗子！你的望气术不是最擅长找东西，干脆去找往象域，我猜那八阶也是这个意思，你听见没有？”
赤君三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。
“哦…嗯…”
噗通一声，他侧着身子栽倒在石板上，眼皮再没睁开。
陆衡靠近探了探鼻息，还有气，说明真的只是困了，长舒一口气。
“老骗子，老骗子？”
摇晃两下，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。
陆衡站起身，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。
他第一次触发往象域时，是在躲避一整个白天后，濒临绝望时，将一处景色错认成过往一个熟悉的地方。
也正是那个晚上，往象域就降临并且将他笼罩进了幻境当中。
之后在那间破损的房子里，陆衡回忆起高中生涯时居住的家，才有了陆母出现的那七轮相同幻境。
他早发现了原理，只要能将周围的环境，在自己的过往人生中，找到类似的样本，就能在夜晚扭曲这个世界的现实，召唤出那种幻境。
也就是…
【往象域】
而这周围的建筑环境，作为曾经的一名建筑工程人事管理，陆衡很快便找到了类似的场景。
一座古戏城。
闭上眼仔细回想在古戏城中的每一处细节，发生过的事，特别是那些令自己印象深刻的事。
渐渐的，陆衡将他所在的这处破旧废墟，代入到戏城中某一个地方。
再睁眼时。
喧哗的人群嘈杂声，随着映入眼帘络绎不绝的香客，一同被陆衡所听见看见。
往象域再度降临。
陆衡成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