腥臭的肉块被巨力分割，生肉撕扯发出的滋拉声令人毛骨悚然。
陆衡能听见，听见身后那发麻的声音，他甚至能联想到，那场景会有多么血腥。
可身下的赤君三，他的眼中虽带着愤怒与恨意，却不知为何，并没有将他那长发刺入自己的身体。
陆衡做了他认为最正确的选择，在赤君三没有全力防备时，冲出来给他致命一击。
毕竟就算选择逃跑。
在白日时，也是外面那些怪物活动的时间，他躲藏都来不及，更不用说光明正大的在外奔逃。
一想到还可能会被赤君三追上，那倒不如趁幻境刚结束时，借着赤君三多少会有力竭的时候，迅速反杀他。
他真的做好他能做的了。
可他还是低估了赤君三。
“你想活…我也想活…可现在…我们都会死在这里……”
赤君三眼角溢出几滴泪，不甘的，虚弱的，他的气势不断在衰弱。
那柄水果刀，即使陆衡将上半身全部的力气压下去，却也还是停在赤君三胸膛前，没能继续深入。
就好像赤君三的胸膛里，有一面莫名的弹力墙，它阻挡了刀锋，也阻断了陆衡刺穿他心脏的力量。
“你错了，我会活下去，我会活着找到回家的方法，离开这里！”
赤君三带血的右手，猛的抓住陆衡的左手手腕。
“真是天真…至少在我彻底死掉之前，你也别想离开，就让那些邪祟，来为你我…”
“一同送葬…”
陆衡试图挣脱，可他怎么也没想到，赤君三虚弱成这样，那只右手的力气也还是这么大。
这里的血腥味，不止是赤君三的，还有身后被肢解的那只巨鼠，如果短时间内不走，真的有可能死在这里。
赤君三的这种做法，倒真是让陆衡不能理解了。
如果赤君三是想要自己为他陪葬，何不直接用他的长发杀掉自己？
难道是那什么誓魂咒？
当真有这般奇特的力量吗？
“你……”
陆衡咬着牙，他绝不能死在这个地方，他有绝对要活下去的理由。
刀锋离体，半空转过一转刀花，在陆衡右手的操纵下，朝赤君三的脖颈猛的刺去。
“那你就去死啊！”
呲——
刀锋被那些头发缠绞，一连着陆衡的整条手臂。
赤君三再度吐出一口鲜血。
“陆衡…你就真的对我有这么大的仇恨吗？我们两人就非得不死不休不可？”
陆衡眸中燃烧着恨意，不管那到底是来自于什么，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，在他看来当然是不死不休。
“你这样的人，也会在我向你哀求时，放我一命吗？”
“别以为我看不出来！在幻境里的时候，你只是想要利用我！”
“这样的世界里，你能独自活过那么多年，我还需要什么理由？”
赤君三的左手凭空拿了什么东西吞进嘴里，脸上的惨白稍微恢复了些红润，再与陆衡对视时，愤怒少了许多。
“你觉得道爷我，是什么作恶多端的恶人？”
赤君三的左手直接握住发中刀身，轻而易举将之夺走。
他还是没有起身，以靠坐在墙壁的姿态仰视着站立的陆衡。
“你想活下来，我就该去死？那你与我有什么区别？”
“你也知道这个世界是残酷的，我是利用了你，那又怎样？你不也在利用着我吗？”
“好好看看，我本来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杀死你！”
“可你连把刀刺进我的心脏都做不到，只是这种程度，居然也想让我成为你的垫脚石？”
“痴心妄想！”
一通怒骂后，赤君三的脸色再次一白，口中呕出大量鲜血。
陆衡的眼中满是复杂。
赤君三的皮肤内确实存在某种弹性墙一样的东西，他杀不了他。
赤君三的反驳，他无话可说，站在行为逻辑上而言，自己确实与他没有区别，都为了活着不择手段。
可眼下……
石砖破楼外，聚集着一大群奇形怪状的怪物。
有的与那只被分尸的老鼠模样相同，有的则扑棱着肉翅，悬在空中。
已经晚了，赤君三用他的头发将那只巨大老鼠撕碎后，血腥味已经为这周围聚集了大量危险。
现在真是要同归于尽了吗？
如果那时候选择直接逃跑，是不是就不会遇见这种窘境？
在陆衡思绪翻涌之际，赤君三再度开口了。
“陆衡，和我合作，我们两人还有一线生机。”
“不，你只能选择和我合作，你说过你想要活下去的对吧？”
看着赤君三越发萎靡的气势，陆衡实在搞不懂，都到这种地步了，自己就算答应他又能怎样？
难道他还在指望着自己能有什么底牌改变结局吗？
“嘁哈…赤君三…”
“你是故意将那头怪物撕碎的，你在逼我跟你同归于尽…”
“就算不去看，我也知道，这外面，一大批怪物正等着你我咽气。”
“事到如今，你居然还在提什么合作，我真是…”
陆衡话里的意思无非一个，他解决不了当下的场景。
他在幻境里让赤君三误以为的底牌，根本派不上用场。
“我知道！”
“那些怪物我来解决…”
这种怪异的对峙氛围下，虚弱的赤君三仍旧把握十足的样子，不禁让陆衡也跟着冷静了下来。
他回想起赤君三曾在幻境里说过的一句话。
〖我进出过的往象域，没有千个，也有好几百，那些人背后的世界，各有各的精彩，可到最后，活下来的始终是我，你不妨猜猜，是为什么？〗
“你背着我离开这里，我为你指路，那些怪物我来杀！”
“到了那个地方，我们就都能活下来，不仅如此，还可以让你也获得我这样的能力！”
既有威逼，也有利诱么？
陆衡看向赤君三的腿，这才发现下面一大滩的暗红色血迹。
“你的腿？”
赤君三强撑着咧嘴笑道。
“怎么？这可是托你的福啊，被那人脸怪物给绞断的，很意外吗？”
陆衡皱着眉，他倒是没想到幻境里的怪物会有这么强。
像赤君三这种老流子，居然也会付出这般惨痛的代价。
这也侧面印证了，那陆母虚影变化的怪物，极有可能在与赤君三的对战中处于上风。
陆衡心中那被压下的愧疚，顿时消散，感觉空空的，十分古怪。
仔细一想，赤君三也确实够倒霉，在幻境里被陆母变化的怪物绞断双腿，出来后又被陆衡一通刺。
关键他一直都觉得陆衡只是个疑虑重的老实人，害怕陆衡抛下他逃跑，还用上了誓魂咒保证不伤害他。
结果……
生生挨了陆衡几刀，还不能反击的滋味，可太憋屈了。
反应过来的陆衡，脸上出现一抹名为羞愧的神色，不过十分短暂。
“我可以答应你，如果你真的能解决掉外面那些怪物的话……”
赤君三缠住陆衡右手的头发散开，哈哈大笑着。
“好…道爷我没看错你！”
“就以此事为盟约，道爷我保证！你我都能活到那个地方！”
陆衡神色复杂。
方才还在生死相搏的两人，竟在转眼达成盟约吗？
不过眼下，赤君三似乎真的因为那什么誓魂咒无法对自己出手。
以外面的动静，自己一个人就算真能出去，也无法从它们口中活下来。
此人，当真是好算计。
把自己与他死死绑在了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