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能把肉做得这般富有香气，你这店家，道爷我万般佩服！”
“可为了道爷我不被你当成食物，还是请你到地府里去吧！”
赤君三撑手做出结印的姿势，右脚后撤一步重重落地，那头漆黑油腻的长发竟根根变长。
弯曲一定角度后，它们如同千万根黑针般，对准门柜内的店老板。
簌——
那一瞬，发丝高速前刺，直穿过店老板的胸膛与喉咙。
纵使知道店老板是假的，陆衡此刻也不忍去看他的惨状。
倒是赤君三怪异的头发，引起陆衡的注意，使他眼中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。
如果赤君三是个这样的挂逼，自己就算搞偷袭，也不一定能赢下他。
先不说能不能让他受伤，恐怕眼下店老板的惨状，就可能是自己动手之后的模样。
“嗬嗬——”
似有凉风吹过，激起陆衡身上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。
店老板的伤口中渗出浓稠黏腻的黑血，与当时陆母变化的场景几乎一样。
“侃老鬼的！都是些什么怪物！”
赤君三怒吼着，那些悬浮的发丝重合化作黑色利爪，猛的便把那具还未完全转化的尸体给撕碎成了碎块。
挥手间，门柜上的鸭肉不翼而飞，就连圆筒烤箱里的也消失不见。
赤君三收回长发后，回身便拽着陆衡的小臂逃跑。
宽阔的车道上，整个世界仿佛只有赤君三的呼吸声，和自己的心跳。
陆衡在赤君三的侧后方，眼眸中飘舞不断的，是赤君三那些，黏在一起的带血长发。
他终于是知道那些黏腻为何物了，风干后又浸染过腐血的稠汁。
他生理上的不适让他想吐，不过他强撑着忍下了。
“为什么要跑？”
“你不是把他撕成碎肉了吗？”
陆衡无精打采的声音，从赤君三身后传进他的耳朵里。
“蠢小子，你没看见那些黑血会把它们的肉块拼回去吗？”
“像我这种能力，只能做到切碎或者捅穿它们，想彻底消灭，还得把那劳什子鸡因干废才行。”
“可我连那东西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，但凡碰上有重组能力的只能跑！”
像是突然反应过来，赤君三又接上了两句。
“再说了，往象域里的那些怪物，往往比外面的更加恐怖，毕竟它们的强大是来源于……”
“嗤，你真以为是道爷我胆怂不敢打？居然阴着试探！”
陆衡轻呵一声。
“基因么……”
难怪赤君三为知道自己没有吃那些怪物后，还能活下来感到神奇了。
在他看来，只有吃下那些怪物后，因基因变化后得到力量才能活。
如果说，在这个世界想要活下来，只能靠吞食那些怪物的血肉，获得赤君三那类似尖刺长发般的能力用以自卫。
那什么能力都没有的自己，排除掉能通过往象域得到物资后，想活过这么多天，确实是天方夜谭。
难怪赤君三会那么感兴趣，对自己故作高深捏造的秘密感兴趣。
因为这确实能勾起他的好奇心。
就像自己想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一样，赤君三也同时好奇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。
不同的是，现在陆衡知道了赤君三的底牌，可赤君三还不知道陆衡的。
……
夜是漫长的，这体现在幻境的持续时间尺度上。
一处街角的深巷，陆衡与赤君三毫无形象的靠着墙壁席地而坐。
陆衡有留意到，逃跑之际，赤君三似乎用了什么方法带走了那些肉。
那很有可能与他怎么保存大量食物的秘密有关，只是当下不该去问。
陆衡与赤君三之间的某种平衡已经被打破了，再去追问赤君三其他的秘密，就太过越界了。
就算要问，也不是现在。
“现在你想要的肉食已经拿到了，短时间也内没有其他危险……”
“是就留在这里等外面天亮，还是继续去收集其他食物，不如说说看。”
在这幻境里，头顶是正午的太阳，可他们都知道，幻境之外是那个地狱世界的黑色夜晚。
应该还有一定时间，如果一直躲在这种地方，未免太过浪费所谓的机缘。
赤君三摸着胡子，没有回答，看着像是在思考什么。
其实陆衡一直在思考一个可能性，与赤君三合作的可能性。
这幻境外面的世界，四处是游荡着的扭曲怪物，稍有大意就可能沦为一块肥肉，进到它们的肚子里。
如果有赤君三这样的高手保护着自己，利用自身能够稳定召唤往象域的特性来说。
两人起码的生存是没问题的，也不至于到处找其他的往象域。
用赤君三来解决一些危险程度较低的怪物，危险程度高的，就像刚才那样逃跑好了。
而自己提供稳定的食物物资，想来以赤君三的考量，大概率不会拒绝。
这是一笔双赢的买卖。
正想开口之际，赤君三先于陆衡一步说话了。
“陆小子，我可把我的招子给你看了，你也得露点本事了吧？”
陆衡刚到嘴边的话，顿时消散一空，不知该如何回答了。
赤君三的态度。
让陆衡的内心，不敢去信任他，一路过来的了解，让陆衡清楚。
这种人就像一匹孤渴的豺狼。
他们是不需要同伴的，哪怕临时与谁合作，到时间后，也会毫不犹豫的从对方身后扑咬对方的脖颈。
这种豺狼只相信他们自己，他们天生的欲望，也无法使他们压制下贪婪。
在赤君三的眼眸中，陆衡清楚的看见了那熟悉的豺狼之色。
要直接暴露这张底牌吗？
反正已经从他口中了解得差不多，先假意合作，实在不行后面找机会逃跑就好。
提出合作后，至少在赤君三吃饱之前，他是不会蠢到想着自毁粮仓背刺自己的。
不，倒不如说，必须得暴露吧？
不然现在的赤君三，恐怕下一秒就会用他那闻起来令人作呕的头发，像刺穿烤鸭店老板那样，刺穿自己。
陆衡咧嘴，露出几颗雪白的牙。
“真是遗憾，我可什么招子都没有，活到现在，依靠的只有足够的警惕性，和观察力。”
“就像我知道，你在清楚我没有利用价值后，会在幻境破碎的瞬间刺穿我一样。”
“要不要，也试着站在我的角度，想一下我会怎么应对这种情况？”
赤君三闻言，眸中闪过几缕惊讶，倒也没急着动手。
不如说，在这地狱般的世界混久了，杀过多少异界之人，他自己都记不清，他可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。
站在受害者的视角，思考该如何应对自己这种人吗？
确实激起了赤君三一定的好奇。
“哼呵哈哈~”
“陆小子，我在这地方待了好几年，进出过的往象域，没有千个，也有好几百。”
“那些人背后的世界，各有各的精彩，可到最后，活下来的始终是我，你不妨来猜猜，是为什么？”
陆衡如实相告。
“不知道，也猜不到，可我，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。”
“你是我在这个世界遇见的第一个活人，我没必要骗你。”
“迄今为止，我对你说的，大部分都是实话。”
“无论是我来这个世界的天数，还是刚才说的把握。”
赤君三犹豫了。
两人方才的话语，既是互相试探，也是互相施压。
可陆衡的心态太过平静，与蠢货不相同的平静，他分明知道可能会面对什么，却看起来分毫也不在意。
这种淡然，是能伪装出来的吗？
一只聪明的小白兔，真的能在一头饿狼面前保持这样的淡然吗？
赤君三开始回想，从踏入这个往象域后见到的一切。
作为此处往象域唯二的支撑者，这片空间本该因自己的加入，发生更偏向泽云溪的环境变化。
可直到现在，赤君三都没有见到自己所熟悉的东西。
为什么？
一股浓重的不详在他心中升起。
他回想起，陆衡说他来到这个世界，已有十一个白天，十个夜晚。
他刚才说，大部分是实话，似乎没有包括他真的没有招子对吧？
某些冲突的点，不断拉扯着赤君三的神经。
良久，他突然释然的笑了。
“不想暴露老本，那道爷我就不问了，大家出门在外都有秘密，我也不是不知趣的人。”
“没关系，我知道你对我还有些防范，我可以等。”
赤君三妥协了。
他只能选择假定陆衡拥有不得了的底牌，暂时先交好，等到完全吃透后再考虑要不要动手，也不迟。
毕竟，赤君三最不却时间，像陆衡这种一直不露底牌的人，他完全可以慢慢摸透他。
没必要冒险。
起身拍拍乌黑的袍子，赤君三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笑道。
“走吧，我们去找水源，等到外面天亮了，那些犄角旮旯里的脏水，道爷我可不敢随便喝。”
“你说对吧？”
“陆老弟~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