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瓶在怀的重量,恰似那年瓷安伏案小憩时垂落的青丝。林羽的指腹抚过冰裂纹,金丝在釉下蜿蜒成苏惠的回文诗。黑衣人的血渗入柴窑地缝,竟催生出汝窑天青色的地衣,每片叶脉都印着父亲修复时的显微编号。
“用这个。“穿飞鱼服的男子劈开最后一只玄鸟,陨铁刀尖挑着滴釉泪的青铜匙。林羽认出匙柄纹路与瓷安脊椎增生骨刺同源,插入梅瓶瞬间,瓶内传来建盏鹧鸪斑的碎裂声。
明代古画突然自燃,灰烬中浮现磁州窑白地黑花瓷枕。林羽将梅瓶置于枕上,惊觉瓶身裂纹正与枕面《璇玑图》缺失的“心“字重叠。当他把带齿痕的云子按入缺口,整座柴窑突然开始逆烧——火焰褪成雨过天青色,匣钵中历代瓷安的残躯化作釉料倒流回梅瓶。
“小心时辰砂!“老妇的楠木念珠突然炸裂。黑衣人首领的断刀插入地缝,唐三彩俑的碎片在窑温中重组为沙漏。林羽看见时之砂漏出的竟是定窑白瓷的粉状胎土,每一粒都映着瓷安不同年岁的容颜。
梅瓶突然迸发钧紫釉光。林羽在强光中瞥见瓶内蜷缩的瓷安,她腕间伤痕正渗出纳米金缮液。当他用青铜匙划破掌心,混合着星辉的血滴入瓶口,整座柴窑响起曾侯乙编钟的“乱宫“变奏。
“接住惊蛰!“飞鱼服男子掷来半截断簪。林羽刺破沙漏,时之砂倾泻成汴河春汛。瓷安的虚影从梅瓶升起,雨过天青色的指尖点在他眉心。无数记忆碎片如窑变迸溅——五岁瓷安在磁共振仪中攥着染血云子,十二岁林羽在库房擦拭的青铜镜,以及母亲将液氮罐密码刻入他乳牙的寒光。
黑衣人首领突然瓷化成曜变天目盏。林羽将梅瓶掷向盏中,釉泪交融的刹那,柴窑穹顶显露天工开物星图。瓷安的虚影裹挟着历代残躯的釉色,在星空间重组成人形,发梢垂落的雨过天青正渗入林羽颈侧的烙痕。
“该补全《璇玑图》了...“她的声音带着定窑泪痕的颤音。当两人染血的手共同按下最后枚云子,整幅织锦突然焚毁,灰烬中升起件未烧制的珐华陶俑——面容与明代古画中的少女别无二致,掌纹却与瓷安完全重叠。
窑神突然睁开日月双瞳。林羽抱着渐趋真实的瓷安跃入陶俑,在时空熔融的剧痛中听见父亲最后的叮嘱:“记住,真正的修复不在物,而在...“
剧痛消散时,他们跪在新石器时代的陶轮前。瓷安沾满泥浆的手正覆在他手背,共塑的陶瓮胚胎上,八千年前的指纹锁与未来纳米纹路完美交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