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花瓷的碎裂声在太空中回荡。林羽看着自己亲手修复的仿明永乐瓶在眼前崩解,瓷片却未四散飞溅,而是悬停成北斗七星的阵列。每块碎片上映出不同时空的古董店:北宋的当铺、民国的阁楼、未来的透明穹顶,父亲总在相同位置擦拭着同一尊青铜爵。
“这就是九嶷氏最后的谎言。“老年林羽的白发在真空中如蛛网飘散,他手中的越王剑正在褪去铜锈,露出内里流转星光的陨铁本体,“我们让每个文明都以为自己在守护唯一真相。“
林羽握紧母亲用过的洛阳铲,铲头还沾着1986年的殷墟泥土。当他把铲柄叩击在悬浮的瓷片上,北斗阵列突然奏出曾侯乙编钟的律吕。月球残骸中升起无数青铜镜,镜面映照的却不是倒影——北宋当铺里的父亲正将血滴进瓷瓶坯胎,未来穹顶中的自己则用激光雕刻着青铜剑暗纹。
“该补全最后一个缺环了。“老年林羽突然割破手腕,血液在真空凝成敦煌飞天的朱砂颜料。林羽跟着划破掌心,自己的血却化作青花钴料,与那抹朱砂在空中交融。
所有青铜镜应声而碎。瓷片暴雨中浮现出母亲的身影,她怀抱着液氮罐站在三星堆探方里,罐体结霜的表面显出一道裂痕——正是林羽胸口胎记的形状。当他把洛阳铲插入裂缝,罐内喷涌出的不是寒气,而是二十年前父亲咽气时呼出的白雾。
白雾在星空间凝聚成新的月球。这次没有金属外壳,只有天然岩层包裹着青铜鼎群。林羽看见鼎耳挂满各朝代的青铜铃,从夏朝的素面铃到清代的珐琅铃,正随着地球潮汐轻轻摇晃。
“时间不多了。“老年林羽的身体开始瓷化,“每个铃铛都是个濒临崩塌的宇宙...“
林羽抓起越王剑劈向最近的青铜鼎。剑锋触到鼎耳的西周铃铛时,他忽然回到七岁那年的雨夜——父亲不是在烧毁古籍,而是将撕下的书页泡进青釉瓷浆。那些“赝品“上的冰裂纹,原是文明存续的祷文。
编钟声突然转为急促。林羽发现自己的左手已成陶瓷质地,裂纹正顺着血管蔓延。他冲向母亲虚影握着的液氮罐,用最后的人类右手扯开保险阀。超低温气体席卷而过,将他的陶瓷手臂冻成齑粉,露出内里流转的青铜色血液。
“谢谢。“母亲的声音突然从青铜鼎内传出。林羽的血液滴在鼎身饕餮纹上,那兽目突然转动,吐出父亲当年藏入的紫檀木匣。匣内没有秘宝,只有把幼儿园手工课上他捏的陶泥钥匙——原来真正的禹王令,是文明最初稚拙的模样。
所有青铜鼎同时倾覆。鼎内流出的不是祭酒,而是各朝代瓷窑的釉料,它们在星空间汇聚成河。林羽将陶泥钥匙投入釉河,河水突然沸腾,冲出七只衔着瓷片的玄鸟,鸟羽纹路正是历代名窑的经典釉色。
“去吧。“老年林羽彻底化为青瓷雕像,“每只玄鸟都是个新生的...“
林羽未及听完,玄鸟已衔起他的残躯。在意识消散前,他看见每片羽毛都映着古董店的日常:父亲教他辨识铜锈,母亲带他观察星象,苏姨偷偷往他口袋里塞麦芽糖。最后一块瓷片上,十二岁的自己正在修补摔碎的陶俑,裂缝里透出温暖晨光。